谣谣

没想到还会重拾这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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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梅长苏瞧了瞧萤幕上的时间，已经是快要晚上九点了，办公室裡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他转身拨开落地窗前的百叶帘，见到萧景琰的车还停在原地，一点要离去的意思也没有。

他有点焦躁又无奈地重新坐下来。这么多仍年过去了，他以为那头傻牛已经长大，怎么还是这么倔？他瞅着表面上的时间，知道萧选派来接他的人快到了，他不想被人看到萧景琰在这裡；现在还不是让萧选留意到景琰的时候，他搓着衣袖，犹豫着要不要叫人去赶他离开。

他用指尖再一次轻轻拨开窗帘，却发现萧景琰不知何时居然从车上下来了，一动不动地站在车旁，被路灯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双倔强执拗地朝他的方向看着，就好像他真的能看到躲在玻璃窗后的他。

梅长苏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想着自己该叫他快走。从他与萧选的订婚宴会之后，萧景琰每天晚上都会待在那儿，直到江左大楼裡面的灯光全部熄灭，只馀下他身后孤伶伶的街灯，和那道孤独的影子。萧景琰的目光就像灯光那样坚定，彷彿他能在这儿守候到天荒地老一样。梅长苏难过地看着他所爱的大男孩。要是可以的话，他愿意与萧景琰身后的影子交换身份，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伴随着他。

梅长苏清楚记得在订婚宴会上，萧景琰望着他时，那双他无法忘怀的眼睛是如何地不可置信。要是他足够瞭解萧景琰，他不会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让他伤心。但是他也没有想过萧景琰会一下子就认出了他。他的样子明明已经面目全非，有时连他自己照镜子时也觉得茫然；甚至是萧景琰曾经留在他身上的标记，也已经动手术除去了，他到现在还能忆起那时止痛药失效之后的锥心痛楚，还有始终无法復原到从前的信香，那是他早就准备好要付出的代价，为了让他以全新的身份接近萧氏。可是，为何萧景琰一眼就认出他了？现在的他跟从前朝气蓬勃、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殊简直就是南辕北辙。然而，当萧景琰的目光一碰到他，好像所有的伪装都成了枉然。

那天，他微笑着听萧选向景琰介绍自己，亲切地伸出手来与他相握，装作看不出他眼底的震惊与失落。萧景琰乾燥又温暖的大手握紧了他，过了好一会才放开。他也乘着这个机会装作漫不经地好好看了他一眼。从前青涩的男孩已经长大了，变得英俊又强壮，往后，会有许多许多年轻又美丽的omega喜欢他，随他挑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到了那个时候，他已经把萧选撂倒，并将萧氏送到景琰的手中，而他自己，则可以功成身退，带着这副破败的身躯到一个远离金陵的地方去，与回忆相伴渡过剩下的日子。

梅长苏带着完美的微笑转身，任由萧选亲暱地搂着他的腰与其他宾客寒暄。他能感觉到萧景琰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就跟接下来的每一个晚上，他笑着坐上萧选的车时一样。

二、

萧景琰进入酒店的时候，梅长苏正捧着酒杯在窗边独个儿自斟自酌。他的酒量不好，也没喝几口脸上便开始泛红。他回过头来，刻意忽略萧景琰比上一次碰面时还要难看的脸色，微笑着请人坐下。

梅长苏不知道萧景琰有一天会不会猜到，萧选会派他来做这种事，而不是他的其他alpha儿子，是因为他在一旁煽动。在想要一个孩子这件事上，他和萧选竟然可笑地站在了同一立场。然而，萧选只是要他怀孕，不在乎小孩是谁的，也不在乎他能不能出生，但梅长苏只想要一个人的孩子。

他含着笑给萧景琰倒酒，那人却一手打翻了酒杯，一下子便把他压在床上。面对萧景琰的质问，他仍是一句话也不答；他会让萧景琰参与自己的计划，但他不会承认自己是谁。在他心裡，林殊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他阖上眼承受萧景琰近似啃咬的亲吻，任由他粗暴地扯开自己的衣物，让那几道手术后留下的显眼疤痕暴露在萧景琰眼前，他要萧景琰知道他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他谁都不是，景琰只需要做完他该做的事，然后离开，把剩下来的都交给他。

那些伤疤确实刺痛了萧景琰，然而真正激怒了他的是另外的那些痕迹，他没想到虽然他的父亲没有能力，却还是能变着法子折磨他的爱人。

梅长苏看着萧景琰那双一点也没有改变的眼睛此刻因他而写满了苦涩和愤怒，他张开手臂抱紧了身上的alpha，抱紧这个为他神伤的大男孩，承受他近乎暴虐的侵///犯。他的意识因痛楚而渐渐游离，身体只剩下本能的反应，他记得萧景琰反复标记了他，每一次的成结和注入他内腔的滚烫都一再灼伤了他。可是他不记得自己流下了溷合着痛苦和满足的泪水，也不记得自己用冰凉的手抚触过他思念的那张脸，带着笑地哽咽着萧景琰的名字，直到失去意识。

在溷乱的梦裡，他见到了很多很多溷乱的景象，裡头有欢笑也有泪水，他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和景琰，然后梦境凝定在一个画面上；他早已长大的景琰待在一盏孤单的路灯下，一双早熟地忧鬱的眼睛彷彿在凝视着他，也好像在看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痴心地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人。

待到黎明时分，他的意识再度归来之际，他便已经变回那个理智的梅长苏。他穿戴整齐，对萧景琰说他们也许还得再见几次，毕竟他现在的身体不易有孕，但他会有办法的。

他迎着萧景琰深深的注视，在他要伸出手来拉住他前转身离去，把那个在路灯下守候他的男孩遗落在身后。

三、

梅长苏在医院裡昏睡了一整晚，即使神智被压在意识的最底层，他还是能感觉到腹中与他骨血相连的生命在悲鸣，一声声地揪痛了他。他觉得浑身发冷，腹痛如绞。他脑中的景象一片溷乱，只勉强记得自己在旅馆昏倒，在意识溃散前，视野中最后见到的是景琰。他不懂为何景琰会出现在那儿？现在的萧选已经开始忌惮景琰，不会再把他带在身边了，所以这次来度假，也故意让景琰留在金陵，又派人注意他的行动。可惜萧选总是少看了他的儿子，不知道自己的行动早就迟了，此刻的萧氏已经是萧景琰的囊中物。

后知后觉的萧选在接了一通电话后勃然大怒，他猝然想起了梅长苏，电光火石间终于把所有事情都串连起来。他虽猜到梅长苏与萧景琰仍在暗中联络，可他以为他们只是藕断丝连，这一切的源头在于他把梅长苏送到萧景琰的床上，所以后来也只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但他万万猜不到那两人竟然共谋夺取萧氏。

震惊又愤怒的萧选气喘吁吁地回到房间，只见梅长苏好像刚挂上电话，惊诧地抬头见到去而復返的他。萧选瞪着他手上的电话，心中只想着梅长苏不知又和萧景琰想了什么办法来害他；他跟这个人结婚后健康便每况愈下，大概也是他和景琰害的！

一股暴怒突然就涌上他的心头，他朝扶着椅子站起来的梅长苏走过去，用力踢在那个他看不顺眼的孕肚上。生生捱了那一下，梅长苏一下子便跌倒了，萧选听到他摔在地时呜咽了一声，接着便摀着腹部蜷缩着，痛得冒出冷汗，他试着想爬起来手上却使不上力，只能蜷伏在那儿阵阵发抖。萧选盯着这个他曾经那么喜欢，现在却只剩下厌恶的人，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梅长苏挣扎着爬到电话旁向旅馆的人求救。在他忍着痛楚等待时，他整个脑袋裡想的都是萧景琰，他终于无法否认自己有多想他，又多么希望他能一直待在自己身旁。梅长苏从没如此真切地认识到自己的软弱。他在哆嗦中又昏了过去，再睁眼时，却见到萧景琰把他抱在怀中，熟悉的信息素围绕着他，令他终于感到一点暖和。他的身体本能地倚靠在自己的alpha身上，凝视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脸，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他扯动毫无血色的嘴唇，露出了一抹虚幻的微笑，再次堕入黑暗。

在黑暗中，梅长苏踽踽独行，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见到远处出现一点光芒，他朝着亮光走过去，场景却赫然改变，他像个旁观者般看到景琰从后抱着自己，用充满压抑的声音对他说：”不管你是谁，我的心意也不会改变。”

他别开脸，转身离开那个地方，继续在漆黑中前行，不久，他眼前又亮起了一点光，他抬起头往前看，他与那颗光芒彷彿有千山万水相隔，却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盏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愿意在原地为他守候到永远。

梅长苏在此时张开了眼。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白色的空间，呼息中都是消毒药水的气味；他感觉到腰间的束缚，回头一看，景琰就在他身后沉睡，一双臂膀充满保护慾地环着他的身躯。

于是，他忽然了悟。景琰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懂守在灯下的大男孩，他早就长大了，强壮的手臂可以守护他，也可以为他撑起一片天地。他身后的光芒从来不是灯光，而是点亮他头上那片黑夜的星光；正因如此，无论他去到哪裡，只要他回头，那盏星火始终伴随。

他眷恋地凝望着景琰的睡脸，微凉的手抚上英俊的脸庞，看着人在他咫尺之隔醒来，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孩子怎样了？” 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幸好还在。

“医生说没事了，但从现在开始，你得一直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萧景琰抱紧了他。

四、

梅长苏再一次在医院醒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

丝丝灯光渗进他的眼帘，他缓缓睁眼。

萧景琰坐在他的床边守着他，手中抱着刚出生的女儿；今天起要当哥哥的两岁儿子伏在床沿，头髮被他的傻爸爸梳得整整齐齐。

萧景琰俯下身来亲吻他的脸颊。梅长苏看进他的眼睛裡，找到了那颗恆定不变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