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谣

我写的苏苏总是很忙，忙着生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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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太子大婚马上就要举行了。整个东宫从几天前开始便佈置得喜气洋洋。

 

 

萧景琰这天在自己的府邸裡四处走动，想要确切地感受一下喜庆的氛围，他抬头张望挂满了四周樑柱的红绸和灯笼，心裡仍是没有自己即将与某人结成夫妻的真实感。他朝自己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转身往梅林的方向走去。

 

 

当朝太子爱梅是人尽皆知的事，东宫裡那片梅林更是远近驰名。据说太子殿下会在自己的院子裡种上那么多梅树是因为他的一位挚友喜欢看梅花，当年太子刚成为东宫的主人时，曾对这位挚友说自己的府邸就是他的府邸，于是命人一口气在宽广的空地上种满了挚友喜爱的梅树。听说每年梅花盛开的时候，一大片的花海美得连宫裡的御花园都没法相比。

 

 

可惜的是，太子一门心思想取悦的好友却没有看到多少年的梅花，便在战争中为国捐躯了。太子殿下为这件事消沉了很长的一段日子，经常独自一人在梅林裡踱步，沉缅在追忆挚友的怀想中。

 

 

萧景琰记得那一晚他也是这样在梅树之间晃荡，那时还不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整排的梅树并不起眼。可是，他就是喜欢在这裡怀念小殊。如果小殊生前爱梅，也许他的魂魄偶尔会回来看看这些为他而种的树。萧景琰回头望着整园的梅树，心中轻轻叹息。

 

 

然而，充溢他心中的惋惜之情，却被突然响起的一阵清洌笛音打断了。萧景琰略皱起一双浓眉，四处张望想找出声音的源头。他不无意外地发现，那突然划破静夜的笛声，竟是他从前最爱听小殊吹奏的一首曲子。只是，小殊的乐曲疏朗壮阔，这夜的笛声却是悠远而沉静。

 

 

萧景琰听出来吹笛的人大概就在院子尽头的高牆后。他隐约记得那宅院荒废了很久，直到最近才有人搬进来。可惜萧景琰压根儿对谁住在那儿一点兴趣也没有，只听说人的来头不少，就连他那些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兄弟们都争相结交攀附，说是什么才子来着。

 

 

萧景琰来到牆前，心中想着这才子的曲是吹得不错，乾脆也让他来瞧瞧到底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好了。于是，贵为太子的萧景琰人生中第一次翻了人家的牆。

 

 

他蹲在牆上还没立定，便见到了那一身素色衣裳的吹笛人。只见那人长身玉立，手执晶莹玉笛，双眼似闭未闭地沉浸在融进夜色的情绪中，予人一种飘淼虚幻的感觉，就像他的笛声。

 

 

看着这个人，萧景琰不知怎地就联想起了小殊。但小殊明明是一颗最璀璨的晨星，这人如何与其相比？

 

 

月光就在此时破云而出，洒满了吹笛人一身。

 

 

悠长的笛声毫不间断，素衣人一身缥缈的气息彷似在黑夜中幽幽发亮。月光和乐声在他的身边低迴不已；此时夜风吹起，夜间的雾气散开，那人的身影彷彿是一位归人，横越漫长的时光长河，跨过千山万水，踏着烟波月色而来。

 

 

萧景琰顿觉心神一震。他不自觉地往后一缩，发出了些微声响，差点从牆上掉下来，可好歹是稳住了。待他一抬头，那吹笛人已是停止吹奏，正仰头朝他的方向张望，那双动人的桃花眼似笑未笑，隐隐勾动着萧景琰沉淀的回忆，令他心中一悸，也弄不清对方是瞧见他了没有。

 

 

“谁在那边？” 可是，从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和叱喝声听来，他似乎已经惊扰到苏宅的人，一思及此，萧景琰只好匆匆翻身离去。后来好长一段日子，萧景琰都不敢再攀上院子的牆。

 

 

然而，那犹如月下谪仙的身影，却是从此烙在太子殿下的心上。

 

 

 

 

二、

 

 

后来的某一天，萧景琰突然心血来潮，决定进宫一趟去探看母亲。从小时候开始，萧景琰便觉得自己是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他的父亲忙着扮演一个只有他一人陶醉其中的角色，以致于不得不在他儿子大部分的人生裡缺席。

 

 

萧景琰记得那日的天气陡地冷起来，他出门前特意披上了冬天常穿的那件大氅，然后乘着马车往宫裡去。下车的一刻，偶尔在路上经过的几个宫人见了他都悄悄红了脸，马上垂下头行礼掩饰。众人都知道太子殿下长得气宇轩昂，加上一身与生俱来的贵气和自小在军中锻鍊出来的强悍，令一件低调的大氅也被他穿得威风凛凛。

 

 

见了母亲后，萧景琰从静妃的言语间知道，名满天下的麒麟才子今天被皇上召见了，好像到了现在还未出宫。

 

 

麒麟才子…萧景琰在心中默念这听着耳熟的称呼，脑中浮现一个洒满月光的身影，茕然点亮黑夜的彼端。

 

 

接下来，萧景琰心不在焉地与静妃閒聊，寂静的月光却一直在他的心头低迴。他将一颗榛子拿在手上又放下，不知是想吃还是不想吃。静妃见他这样，也不作声，只在他的杯裡给他添了水。过了一会，她仰头看了看窗，说是怕是要下雪了，让萧景琰赶紧回去。

 

 

萧景琰离开的时候，特意绕了远一点的路，好经过皇上召见大臣的正殿，他心裡猜测麒麟才子是否还在裡面？只可惜从他的所在之处望过去，只能见到正殿的房顶。萧景琰沿着长长的廊道走着，一双眼仍然是看着安静的宫殿；儘管他放慢脚步，却终是渐渐来到廊道的尽头，而与此处相接的，刚巧就是正殿门外两道阶梯下的走道。

 

 

萧景琰在此踟蹰了一下，迈步踏进交汇处，然后豁然开朗，一抹素色的身影倏然映入眼帘。他见到那人扶着凭栏，有点吃力地在阶梯上缓缓走下来，可是还没去到阶梯底，那人的脚步却突然晃了晃，像是快要倒下，萧景琰赶忙跑过去把人扶住，生怕他会摔下来。

 

 

那人似是有点晕眩，靠在萧景琰身上用手按住额角，闭上眼试着抵抗那天旋地转的感觉。过了半刻，才抬起头来看看是谁扶住了他。

 

 

萧景琰扶住人，心裡想着这个脸色苍白的人就是麒麟才子。自从那个晚上他听了他的笛声，两人彷彿遥遥相望了一眼后，他没想过有一天能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下见到他。这样一扶，他才发现人比他印象中还要单薄，弱不胜衣，然而他蓦然抬起的那双眼睛却是那么明亮，那目光彷彿穿过了无数的岁月，从时光的另一头看过来，没有犹豫地落到他的身上。萧景琰就像是被这样的一双眼睛抓住了，他看着人的脸上悄然浮起笑意，以动人的方式露出了一个似是老朋友见面那样心照不宣的微笑。那双带笑的眼睛让萧景琰觉得自己的心在顷刻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揪住了。

 

 

后来，萧景琰不记得自己是如何除下大氅，把人裹住再抱回马车的，他试着回忆了无数次，翻来复去却只记得那双微笑的眼睛。那裡面有最灿烂的星晨。

 

 

 

 

三、

 

 

在太子大婚一年后，身体孱弱的太子妃总算怀上了众人期待的第一胎。东宫裡的人都鬆了一口气。毕竟在成婚之前，太子妃身边的蜂蜂蝶蝶实在太多了，甚至在大婚之后，太子的那些兄弟竟然更是厚脸皮地以探望弟妹/嫂子为藉口，三不五时就上门来拜访，或是以自己夫人的名义邀约太子妃。

 

 

太子殿下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对于兄弟们的行为，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在太子妃偶尔身体抱恙时才会出面代为婉拒客人的邀约。可是，人们也发现，本就体弱多病的太妃在嫁入东宫后好像变得更多病了。正当各种担忧太子妃身体状况、甚至是夫妻不和的谣言快要冒出来时，太子就突然公开了太子妃已经有孕的消息，并以需悉心安胎为由，谢绝了所有拜访。于是东宫上下总算安静了下来。众人对太子夫妻的臆测亦有了新的方向。

 

 

而把众人的疑惑关在外头，这晚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一如往常地在卧房裡用热水泡了脚，接着又被人侍候着套上了厚厚的羊毛袜，然后脚不沾地的被抱起，塞进已备好汤婆子的被窝。太子殿下细心地给人掖好了被子，还确认了一遍火盆的炭火，这才走到一侧去除下外衣，小心地掀起被子的一角鑽进去。他的妻子待他躺好后，便靠过去偎着他。

 

 

“冷不冷？” 他用一双手臂环着身畔的人，彷彿他是他此生最珍贵的事物。

 

 

太子妃那双带笑的桃花眼淘气地瞅了瞅他，然后点点头。他知道他会把他再抱紧一些。

 

 

在萧景琰第一次听到他的笛声时，他没想过他能这样抱着他。那时的他像天上的一弯月光，既美丽又虚幻，却同时提醒着他那颗已然殒落的星晨。

 

 

后来的后来，他才知道，那颗星光从未远离。如今，它像小鸟一样翩跹落在他的肩头，为他照亮从前到往后的每一场黑夜。